2009年3月13日 星期五

神軍與藍波

(泰緬邊境克倫族難民營的小朋友正在上課,幾年後他們或許也會成為「神軍」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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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溽夏,我加入了台北和平服務團(TOPS)並在聯合國一群同樣從事第三世界人道救援NGO團體協助下,來到泰緬邊境的難民營。難民營在泰國境內,距邊境最近的拉查布里市還有兩百多公里之遠。也就是說,最近的醫療設備在離難民營兩百多公里的城市裡才有。

難民營中收容的多為緬甸邊境的克倫族,註:克倫族Karen,又有人譯作甲良族或卡倫族)克倫族人因為信仰關係向緬甸軍政府要求自治的鬥爭已進行了五十餘年之久。

想起這段工作的經驗,緣自多年後(2005年)我在報上閱讀到克倫族游擊隊攻佔泰、緬邊界拉查布里市一座醫院的新聞。這群自稱「神軍」游擊隊的成員,平均年齡不到十八歲,服膺在一對十二歲孿生兄弟的領導下。

「神軍游擊隊」向泰國政府開出五項條件︰一、是停止向緬甸克倫族難民和緬甸人民開砲,因已有三百餘名克倫族人受傷。二、是不准緬甸軍隊進入泰境攻打克倫族難民。三、是應開放邊境關卡把克倫族難民營移入泰境,並把難民送醫治療。四、是迫使緬甸軍事政府承認克倫族獨立政府。五、是懲罰開火射死克倫族游擊隊的泰國軍人。

(即使是十年後的2007年,克倫族難民營小學裡簡陋的設施,依然簡陋。)

兩天後,泰國政府極迅速的以八十餘名軍警特的強大火力對醫院發動拂曉攻擊。所有年輕的神軍全遭格斃,隔日各大媒體刊出軍警人員慶功般的站在十具年輕屍首前得意微笑的照片。

彷彿我看見鮮血自少年游擊隊的腦門兀自地從緊縛屍身的白布上緩緩滲出。那個早晨,拿著報紙久久不能自己。思緒將我拉回97年那個溽夏的午後,漆著UN的吉普車在顛簸的山路上攀爬前進。

路面因泰、緬軍方對游擊隊的夾擊砲轟而坑洞四佈,車子在路況惡劣又對路線不熟的情形下停了下來。此時,在公路內側行軍的少年克倫族游擊隊員親切的趨前幫了我們推車、接電的忙。即使我們與他們言語不通,但我卻永遠記得那一張張閃耀在陽光下,稚嫩且又充滿熱情的臉龐。

在全球化經濟發展的趨勢下,弱勢族群永遠是第一個被犧牲掉的對象。帝國主義藉以透過扶植第三世界國家的軍事或親美、日政權,讓他們可以廉價購買第三世界國家的勞動力及自然資源目的。

(秘魯左派游擊隊光明之路犧牲隊員之一的母親拿著年輕兒子照片,控訴藤森政權的暴虐)

在這樣的壓迫下,產生了許多國家內部的貧富差距被加倍拉大、文化價值觀因而扭曲----等社會問題。從1997年秘魯的原住民「圖帕克.阿碼魯」(Tupac Amaru)游擊隊攻佔日本大使館(註:當時秘魯總統為日裔的藤森謙也,後因專制、貪污於2000年逃回日本,2007年於智利被捕,引渡回秘魯受審)要求文化自主事件,到兩千年的緬甸克倫族神軍攻佔醫院要求獲得同等醫療待遇的事件中發現,第三世界游擊隊的要求其實只是身為一個人的最基本生存條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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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微薄的心願,往往卻是以付出稚嫩的生命代價作為收場。不管是秘魯或是泰國的軍特警,彷彿我看見這群脫身於帝國文化型塑下的「藍波」們,破門衝入弱勢族群單薄的門板內,對著來不及擎起機槍捍衛族人生存權力的原住民少年戰士們,嚴厲格斃的畫面-----------

PS:本文完成於2005/12/21,四年後重新再讀此文,發現弱勢被壓迫的狀況,不僅從沒因時間的進展改善,甚至更為嚴重。尤其在2009年全球金融風暴下,國家與族群之間的貧富差距將更為嚴重。本文照片部分引用自台北海外和平服務團TOPS,謝謝這些朋友長期來為人權的努力!

(推薦認識泰緬邊境的好書,天下雜誌出版,賴樹盛著)